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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盾冬】荒凉(完)

哭到断气 “所以我真的可以变成十六岁的模样去见bucky吗” “等我变得又瘦又小又不起眼的时候,我们就能离开了” 我多希望时光能对你们两个好些

honeynoon:

大写的BE,血清失效,队长内战死亡梗,加粗警告,虐,刀,全特么是刀!慎入!


只想写一个英雄迟暮、迟暮英雄的故事,大约也算金刚狼的观后感?


另外郑重感谢,灵感来自@semiquaver太太,感谢太太允许我使用血清失效梗,戳链接可看太太的原梗。




我本可以容忍黑暗


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


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


成为更新的荒凉


——艾米莉·狄金森


 


现在是2016年,美国队长很老了,快死了,没有人知道。


但其实想想,Steve本该早点发觉的。当他在拉各斯被交叉骨一炮轰下窗台的时候,他应该对喉咙口长久留存的腥甜味道更加警惕才是,如果血清还在尽职尽责地发挥效用,内出血不会持续这么久。


而且说不定当朗姆洛说起Bucky,而Steve正如他自述的那样,变回“布鲁克林十六岁的少年”,并不是过于震动陷入失神,而是老年人特有的意志恍惚。


更明显的征兆是他不疼了。


其实自从注射血清后,Steve的身体就从没有一刻停止过疼痛,他在九头蛇基地回答Bucky的问题时可半点没有撒谎。


那种疼并不是不能忍受的,相反,它有点生机勃勃,像用铁针扎成的小刷子,在肌肉、血管和神经旁边轻轻刷过,尤其当Steve发力时就更加明显了,又刺又痒又热,就像战场上深吸入喉头的一口浓烟,让你觉得自己还活着。


Steve不讨厌这种疼,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总不会是完全免费的,从里面吃出个钉子来也是难免的事。


但现在这种疼痛消失了,它像潮水一样一点点从他的身体里退开了,Steve能感觉到这种区别,他心知肚明。那陪伴他比Bucky还多七十年的蓝伙计要离开了。


或许是基于什么能量守恒定律,但也或许,就是时间到了。


就是时间到了而已。


Steve很庆幸Banner离开了,更庆幸Jarvis也离开了,Steve喜欢他们,但他们会发现异常的。


幸好其他人都没发现。


 


当小Stark领着那位国务卿先生召集了大家开会时,直到那位罗斯国务卿把厚厚的法案扔在桌上前,Steve其实都有点走神。


他了解这种把戏,也了解这些政客。


那些转移责任模糊焦点的冠冕堂皇所包裹的匕首其实只有一把,政府不放心你们这些行走的武器、诡异的怪物和变态的疯子了,他们要插手,他们要掌握,他们要控制。


一步妥协就是步步妥协。


他看得很清楚——他总是看得挺清楚,毕竟他打了血清。


可Steve不知道其他人看不看得清楚,尤其是躺在沙发上捂着眼睛的Tony,这回有得争了,我们会吵翻天的,把自己的论点像石头一样扔进对方胃里。


Steve疲惫地想,同时现在就感到胃部一阵下沉。


他真的很累了,他的腰杆挺得太直也太久了,稍弯一下就咯吱作响,骨节发出难听的杂声,他以为自己永远也学不会弯腰了,但这也没准是他的脊柱因为年老而钙化了。毕竟他已经97岁了。


一个顽固的老头子。


Steve走神了,他原本没想这样的,他知道自己该保存点精力以应付接下来可想而知的内部讨论,但他就是不知不觉拿手指撑着下巴,而脑子跑到了年少时代的布鲁克林。


他想起来莎拉还活着的时候经常给他和Bucky烤的那种小圆派,他们太穷了,没有多余的材料弄一个喷香的水果派,她就每次只烤几个巴掌大小的黄油派,拿黄油、奶油、白糖和面粉做馅料,糯糯地咬一口,是纯然的甜味,没有多余的味道。


同样没有多余的黄油,就拿带着微微咸味的饼干或者硬面包做派底,Steve和Bucky总是抢着吃甜甜的馅料,尤其是Bucky,即使有余裕分到每人一块,他也要霸道地凑过来用牙齿叼走Steve的一半。


现在Steve意识到他还想吃更甜的。


Steve也意识到他正在像个老人那样不由自主怀念过去,还想吃软烂的甜食。


Steve搓搓手指,他看到Wanda脸上的表情了,恐惧混杂着厌恶,不只是对着屏幕上索科威亚的惨象和罗斯那张老脸。


够了,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响,听上去有点中气不足啊,Steve自己想,他们发现了吗,我希望还好。


之后的争论比Steve想的还要激烈。


当他注视他这群年轻的、现代社会的同伴和战友,Steve心里是奇怪的,他不确定自己沉睡的七十年应不应该算在真实年龄里,心理上那种。那七十年里他会做梦,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做梦,但他醒不过来。


所以按照心理年龄,他究竟是27岁呢还是97岁呢,生理年龄是毋庸置疑的。


曾经Steve以为世界教会他的道理是他就是救不了一个人,可七十年以后,另一个刻在他背上的真理浮现了,他甚至救不了一个人。


尤其当那条短信跳进手机的时候。


Steve听到自己粗鲁地打断了讨论,他还听到自己站起身时膝盖咔吧一声脆响,但他顾不上这些了。


 


Peggy的棺椁算不上沉重,何况还有人同抬,但Steve觉得自己腿软了,他很想躺在毛茸茸的绿草地上,把头靠着Peggy灰白的墓碑睡上一觉,或者干脆也躺在什么舒服的盒子里不再挣扎着爬起来说句“我可以一直干这个”的蠢话。


我很累,我为什么这么累,他有点头晕和气喘,眼前忽黑忽白,像年少时代哮喘发作。


然而我还不能睡。


索科威亚协议、联合国大会、复仇者的争执、训练、出战、损毁、责备的眼神、九头蛇、无辜者的鲜血……一切都沉甸甸像吸饱水的海绵压在他心上,虽然没有棱角,但未必不会压出血痕。


何况还有Bucky。


Rogers,至少在找到他前,你不能死。


他还等着你呢,不管他需不需要你拉一把,你总得把手递给他,就像他总是那么做的一样。


而且,你还需要找时间——尽快——和复仇者们推心置腹谈谈协议的事。


事情这么多,不可以停下,不可以喘息,不可以……


所以当Natasha出现时,Steve是感激的,他甚至在她拥抱过来时不由自主把一部分体重压在她的身体上。当然,他不敢太放松,以免精明的她察觉不对。


这个一头红发的娇小女人有种天赋,叫人忘记她的外表,她强悍的心足可停泊一艘潜艇,即使强壮如美国队长亦然。


Sam不是这样。


Sam是个好人,是个好士兵、好战友和好兄弟,Sam总是说,你干嘛我干嘛,只不过慢了点,或者开枪打你的人也会开枪打我,Steve真心感激这个,他也很确定自己愿意为Sam挡子弹。


但他不能依靠Sam,Steve是队长,是指挥者,Sam尊敬他、仰赖他也指望他,美国队长在Sam心里是坚不可摧的,他能带着Sam走出困境,做真正有意义的事。


美国队长也确实这么做了。


所以Steve责任重大,他不能把血清失效的事告诉Sam,他也不能告诉复仇者们,无论他们是否承认,最老土的Steve其实才是大家中间总拿主意的那个——所以复仇者最终还是会选择用土办法拯救世界,比如手拉手拿身体去砸什么飞天的城市。


可惜这次不是。


但要是真说起来,Steve居然有点高兴血清失效了。


他曾是个小个子,他本来就是个小个子。他以那种模样和那种观察世界的角度生活了足足二十多年,而他打上血清才不过两年——对他自己而言。


Steve更习惯他以前的样子,而且他想,Bucky也会同意的。


所以我真的可以变成十六岁的模样去见Bucky吗,血清突然扔给我的一切终于也要突然走掉了吗。就像莎拉烤的黄油派,吃掉上面人见人爱甜蜜蓬松的馅料,底下那硬邦邦味道咸涩的饼底才是它本来的模样,也是它赖以存在的基石。


Natasha本可以发觉不对的,就在他们的拥抱结束后,她在他鬓角发现一缕白色的痕迹,有那么一刻,她疑心这是白发存在的证据,但她随之释然了,美国队长总是那么强壮健康,他有四倍力的血清。


可能是光吧,毕竟他的金发那么耀眼。


 


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,眼花缭乱间Steve就站在Bucky的小屋里了,这屋子并不算什么温馨小窝,但看得出,主人在努力把它弄成生活而不是生存的地方。


桌上有半壶冷掉的咖啡,旁边散落几枚方糖,水槽里还堆着没洗的煎锅和食盘,锅子是一片焦黑的,盘子与之相反,沾满暗红的酱汁。


当Steve打开那个沾满水渍,边角都卷起来,显然未曾受到主人悉心呵护的笔记本时,当他看到自己的照片夹在里面时,他的心突然有了额外的力气。


它在腔子里“空空”地狂跳着,仿佛又变得年轻了。


当Steve回头看到Bucky,活生生立在门口,手里拎着一塑料袋水果的Bucky时,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累了。Bucky是他最想也最能依靠的人,可见了Bucky的那一瞬间,他觉得自己再不需依靠谁了。


Steve有了力气。


而Bucky,当然的,他不再是也不可能是Steve记忆和眼底那个歪带军帽、脸颊粉红饱满、额头一层晶亮亮汗珠的Barnes中士了。


Bucky的脸上冒出了黑色的胡茬,头发有点油腻,被整整齐齐别在耳后,眼角悄悄爬上几条纹路,他的眼睛受惊样睁得有点大,略微苍白的嘴角疲惫地向下耷拉。


Bucky的肩膀不由自主向后微缩了一下,Steve觉得他仿佛听到机械臂运转时的轻微咬合之声了,他不确定这是血清带来的敏锐,还是老人家的幻听。


Bucky看上去比他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壮了点,当然他也老了点。


和我一样,Steve忍不住想,心里居然带着点愉悦。


在逼问Bucky到底有没有记起自己时,Steve是强硬的,如果Bucky真的恢复了记忆,他就会知道,只有在Steve觉得没有把握也没有时间的情况下,他才会这样。


Steve是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。


尤其是追在那个一身黑衣的古怪男人身后时,他真的听到了自己胸腔里不堪重负的嗡鸣,以至于当对方追上Bucky的摩托时,Steve原本想要扑到他背上的计划,也因为腿软而变成了拦住他的腰。


我几乎是滚过去的。爬起身时Steve面对德国特警黑洞洞的枪口有点苦中作乐地想,希望别有人发到网上去。


他的手指严重挫伤了,粘稠的血水顺着露指手套滴答滴答往下流,当他用这双手拦在Bucky身前时,他用余光瞥到了Bucky正用余光瞥着他流血的手指。


你其实都想起来了吧小混球,你就是不告诉我。Steve竟不合时宜地暗暗得意起来。


新任的瓦坎达国王陛下,号称黑豹的特查拉,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炸掉联合国大厦的杀手,冬日战士,是个狠角色,即使有振金战衣保护,胸腹被金属拳砸中的地方还是隐隐作痛。


但美国队长,那个以国为名的大兵,可就有点不够看了。打斗动作总有点微妙的迟缓和变形不说,当他滚上一辆黑色奔驰的前车盖时,尽管只是战斗中的一错身,但特查拉确信自己看到他疼得变形的脸了,更别提他扑过来前脚下的踉跄了,低级错误。


一个匹配不上他名声的现世传奇,真正打仗也不过才几年而已。美国人,总是这么夸张。


 


其实Steve已经拉不动那架飞机了,当他的两条手臂连接着起落架和栏杆的时候,Steve觉得它们疼得快要断掉了。


不,事实上,或许只有左臂疼得快要断掉了。


Steve侧过头,目光悲哀地打量面无表情的Bucky,看,这就是这个世界给我最想保护的人的回报,给一个英雄和他的金发跟班的回报。


有那么一瞬间,他想干脆放开疼得麻木的左臂,跟着Bucky的直升机一走了之算了,什么地方都好,离开这个破烂的需要或者不需要他自作多情来拯救的世界。


我可以和你隐姓埋名离群索居,藏在什么贫民窟或者小山谷里,一天只吃两餐饭,汉堡披萨还是野兔山鸡,取决于我们住在哪儿。


哪怕是洗脑状态的Bucky下一刻杀掉我也好,我保证我会拼死挣扎,和你同归于尽的,蜜糖。


蜜糖……你真的很甜啊。


Steve觉得他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腐朽着和剥落着,像久不见天日的宝箱,外表富丽堂皇镶满红蓝宝石,锁扣是一颗白得耀眼的巨大钻石,打开后却是一阵扑面而来的浮土,然后就没了,可能里面还有别的土,但也可能就只是,空空如也。


但他还不能放弃,他就是,还不能,放弃。


并不是他不想放弃,而是他不能。


等等,这两者还是有区别的吧?


特别是当Bucky告诉Steve西风计划和五个冬兵的时候。


现在协议和复仇者、联合国爆炸和Bucky的罪名都得往后排了,因为更重要的事情马上就要在西伯利亚发生了。


那句话怎么说来着——


我不是在拯救世界,就是在拯救世界的路上?


当他们一起坐在小甲壳虫狭窄逼仄的空间里,而Barnes请求Sam挪挪前座时,他一口回绝了。半是因为他确实记恨这家伙几次毫不留情的下手,半是因为他心里还记挂着一件事。


当Sam和湿淋淋的老冰棍们会和时,他不意外地发现队长已经拉住直升机,拉回了Barnes,但现在重要的事情是如何让这个被控制的Barnes恢复正常,下次醒来不再掐住他们的脖子,以及那个绝对有问题的心理医生。


这些恼人的问题让Sam暂时忽略了河岸上一滩淡黄色的污物,那是力竭虚脱的Steve还搂着Bucky泡在水里时就不由自主呕出来的,甚至在半托半滚把两个人都弄上岸时,Steve还沾了一些在脖子上。


但当他和队长面对被冲压机压住胳膊的Bucky时,Sam再不能忽略了,那个鞋里垫报纸的Steve的笑容是很柔和,前所未有的柔和没错,但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,Sam总觉得队长的两腮似乎有点耷拉下来,鼻侧的法令纹似乎也太深了一点。


Sam摇摇头,透过车窗打量正跟莎伦交谈的Steve,老天,刚才Steve拒绝了莎伦的那个吻时气氛可真是尴尬极了,好在他们都已经让它过去了。而且队长的身材还是一如既往的完美,也是,他可是超级士兵呢。


所以之前要么是光线原因要么就是Steve实在太高兴了,你知道,他的老伙计终于恢复了记忆什么的。这么想着的Sam悄悄把座椅往前挪了一下,不多,就一下,而且我是为Steve做的。


 


Scott是个好人,是可靠的伙伴,也是个英雄,明知道加入Steve的小队就会变成通缉犯,但还是义无反顾准备去西伯利亚来一趟冰雪之旅。


柏林机场。


Steve正在分配任务,没人知道你加入了我们,所以Scott你先变小,有机会可以钻进Tony的盔甲,Clint你和Wanda先隐蔽起来,等我的手势,Sam和Bucky你们俩去找飞行器,我们时间不多了——Tony不知道你加入了我们,所以Scott你先变小……


Steve突然停了下来。


……队长,你刚才说过Scott的任务了,Wanda小心地开口。


Scott宽容地笑了,队长你放心,我虽然没多少战斗经验,但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。


Steve愣怔片刻,点点头说,抱歉Scott。


Scott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美国队长,他当然不了解对方,不过他想,大约美国队长就是如传闻所言那样,是个细致又负责的指挥官吧。只是他为什么突然回头看了Barnes中士一眼?


但是管他呢,能跟着美国队长一起战斗,这太令人激动了。
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
Tony很生气,他气恼Steve为了他的同伴负隅顽抗,也气恼Steve不肯签订协议——这时候你倒不为你的同伴考虑了是吗?


不知是不是错觉,Tony觉得Steve似乎消瘦了一点,呵,大约是逃亡在外没机会吃上复仇者基地那么好的伙食了吧,老冰棍可是个超级战士,四倍力量,四倍代谢。


而且他右脸那块淤青怎么还没消,如果Tony没记错的话那是Barnes打的,他自己的熊猫左眼也是拜其所赐——可问题是,没了铁甲的Tony只是个普通人,Steve却有血清——但或许是新伤。


无论如何,一场大战看来在所难免,Tony在气恼之余也很急切,他迫切想让Steve同意签字,无论嘴上是否承认,Tony其实也知道,面前这个永远八风不动的老冰棍,才是复仇者真正的主心骨。


因为Thor有他的阿斯嘉德,而Tony自己,他有自知之明,他太聪明了,聪明到不适合当一个指挥官。


Steve如此坚决地反对索科威亚协议,甚至让Tony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一丝动摇,只有一丝,但,我毕竟太聪明了……
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
坐在昆式飞机的驾驶座上,调成自动模式后,Steve甚至不敢起身坐到Bucky旁边,他的脸色太难看了,Bucky一定会发觉的。


抱起Bucky后在河岸边的一番呕吐大概吐掉了Steve身体里最后一点残余的血清,他觉得身上忽冷忽热,眼前半明半暗,力气时有时无,血清完全失效了。Steve能听到肌肉和血管簌簌萎缩的声音——他就快要变回小个子了。


事实上他甚至都没有多少力气从座位上起身了,他只想好好睡一觉。


Steve听到背后Bucky的声音了,他在问他还好吗,声音很轻,但终于不再故意掩饰他的关切。


Bucky一定是看出什么了,他总能看出来,无论我怎么伪装——但他应该猜不到真相。


我没事,Steve说,手指悄悄用力掐着腋窝下的软肉,一阵剧痛让他眼前发黑的同时脸色却红润了起来,他转头看向Bucky。


但Bucky只是抿着嘴固执地盯着他,Steve明白他现在看上去一定很不好。Steve以保存体力为由,让Bucky休息一会,但他自己却先睡着了。


几小时后Steve是被Bucky摇醒的,Bucky的脸色很差,他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睡得这么沉,于是Steve撑起沉重的身体给了他的Bucky一个紧紧的拥抱。


抱抱我吧,就抱抱我吧。


 


泽莫打开录像的第一秒,Steve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。没错,Steve是知道Howard夫妇遇害真相的,里海军营佐拉展示的那些东西让他心生怀疑,此后的调查则如同故意放慢动作揭开疮疤那样把真相显露给了Steve。


他枯坐了一整夜,大睁着眼睛看窗外灰色的月亮,想啊,想啊,想啊,想为什么会这样呢,想怎么就会这样呢。


想就这样吧。


第二天他没把这件事告诉Tony。


有趣的是,也恰好就是在第二天,Steve觉得身上不疼了,铭刻在基因里的Bucky战胜了铭刻在肌肉里的血清。


Steve选择不去做厄斯金博士口中的好人,所有人口中的好人,全世界口中的好人——美国队长了。他选择去做Bucky的好人,选择去做自己最开始希望做的那个人。


即使这个人并不好。


录像开始的一刹那,Steve第一个念头是庆幸——所以不会有五个冬兵了?不会有足以颠覆世界的动乱?不会有战斗和损伤?不会有无辜者的鲜血和愤怒的眼神?


所以美国队长不必拯救世界去了。


下一个紧随而来的念头是疲惫,不是运动过后那种满足的疲惫,更像下着暴雨的午后,在窗外铅灰色云朵的压迫下醒来,从骨头缝里渗出的酸冷的疲惫,老人会有的那种将死的疲惫。


所以,就这样吧?


Steve想,我实在累得干不动啦!我不是你们心目中的完人、圣人、道德标杆和国家精神,我连个好人都不是,我救不了所有人,到头来我一个人都救不了。


我的手脚不够长,我的力气不够大,我的速度不够快,我和你们大家有什么不同呢,是铭刻在基因里的不同吗,还是三餐饭和一场觉的不同吗,为什么是我来拯救世界和拯救别人呢,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呀。


我本凡人。


而且是个小凡人。


我能做什么呢?


可是接着Steve看到了Bucky的脸,从他们相遇开始,就太匆匆,所有事情纷至沓来,Bucky必定是没时间洗个澡的,现在他脸上沾着几道灰黑的印子,油腻的头发硬邦邦像帘子一样挡住了他眼里微闪的水光,他的手指上还缠着脏兮兮的防滑布条,胡茬又长了,他比罗马尼亚的时候还要粗糙、苍白、衰老。


他像莎拉的派。


命运终于啃噬尽了他所有的甜蜜,露出他那块咸涩坚硬的、没人喜欢的派底。


除了Steve没人喜欢,连他自己都不喜欢。


可是Steve就是想要那块派底,想温柔地含在嘴里,用牙齿和舌头抿开他坚硬的外壳,用唾液和体温软化他、温暖他,无论他的味道如何,Steve愿意自己的嘴里和胃里是一样的味道。


他愿意心里也是一样的味道。


所以老天啊!我只是个凡人,但凡人也该有力气保护一个人,我不贪心,我只要一个人。


当Steve摇摇晃晃,挡在断臂的Bucky身前,嘶哑着嗓子对Tony说,我可以一直做这个的时候,他的声音是很小的,因为他嘴里包着满满一腔的鲜血,左边的肋骨大概也断了七八根,如果不是制服的钢化纤维,他现在就会死于肺泡破裂。


所以我其实不能一直干这个了,字面意义上一整天大约可以,今天大约可以,可是再多的我就干不了了。


我是真的没有力气了。


那面盾牌对没有力气的Steve来讲也太沉了,所以Tony一开口,Steve几乎是迫不及待就扔下了它,他甚至有点高兴——没有这个显眼的大家伙,也没有Bucky的机械臂,等我变得又瘦又小又不起眼的时候,我们就能离开了。


我们终于能离开了。


可惜今年不是Steve的百岁周年,今天也不是他的生日,他许的愿注定不会实现。


泽莫举着一把枪出现在他们面前,出现在三个身心俱疲两败俱伤的所谓英雄面前,这个一心复仇而不乐意欣赏他们痛苦的男人从不废话,他毫不犹豫地为自己的计划续上了一梭子弹。


那一瞬间,Steve近乎是无奈地想,原来只要当过英雄,就必须死在拯救什么的路上。


早知道我该晚点扔掉那面盾。


温暖的心脏榨出了最后一点热热的血液,失去血清的身体用尽了最后一点骨缝里的力气,Steve用他横扑的胸膛接下了那梭子弹。子弹打在肋骨尽碎的左边,发出沉闷的,类似拳击猪肉的声音。


那具看似高大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,砰地一声激起这个废弃基地沉积了近半个世纪的灰尘,它们在冰冷惨白的阳光里跳舞,像一场狂欢。


Steve身后的钢铁侠发挥了他裸眼瞄准的本事,掷出头盔砸晕了泽莫,而被他推开,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的Bucky则努力地向这里爬过来。


他用左臂那点混合着铁肉的残肢当做拐杖,支撑着一点点挪过来,布满灰尘的地上拖着长长的血迹,银灰金属和雪白骨骼的碎片点缀其间,像一条银河。


如果不是Steve嘴里的血涌得太多太急,他很想笑着跟Bucky说,嘿,看,平凡人也能救得了不止一个人。


但现在他只能用浑浊的眼神示意——别这样,有土——别这样,会疼。


Steve的头碰到了Bucky的肩窝,他们谁也没力气再站起来了,他呼哧呼哧喘着气,感觉自己鼻子里的气流打在Bucky的嘴角边,还感觉自己嘴里的血和Bucky脖子上的血汇流在了一起。他心里涌出无限的柔情和酸楚。这是我的,热热的Bucky啊。


我好抱歉,没能早点找到你。


我好抱歉,没给你留下我自己。


我好抱歉,我……


Steve注视着Bucky的眼睛,他有好多想说的话,即使他已经说不出话了,可他知道,Bucky能看懂的,无论他的眼睛是年少的孤独还是年老的浑浊,Bucky一直都懂。


可是,看着自己身上慢慢宽大的制服,感觉手臂和大腿抽动着缩小变细,目之所及健壮的胸膛慢慢变得干瘦瘪平,Steve努力睁大眼睛,向Bucky传达了他这漫长而倏忽的一生中最后一句话。


我好庆幸——


我终得以我最本真的面目见你,如同坚硬的派底。


血清和血液一起,从他身体里缓缓流出,剥离了制服、盾牌和肌肉,有如水落石出,那个布鲁克林小个子终于重现真容、重见天日。


Bucky也终于摇摇晃晃站起身来,仅存的右手拖着Steve的衣领往外走,这不是个简单的动作,失去左臂,他很难保持平衡。但幸好,Steve变小了,他终于再变回Bucky记忆里那个轻小的男孩,变回Bucky一个人的Steve。


他茫然地、不辨方向地、跌跌撞撞往外走,眼前一片漆黑,不知是疼痛所致还是其他原因。


他想起一句话,记得不是很准确,但大意如此。


拿起武器我不能拥抱你,可放下武器,我就不能保护你。


Bucky本可以同时做到的。他刚才还可以同时做到的。


现在他哪个都做不到了。


他居然有点想念那条罪孽深重的左臂了。


Stark在身后问,你去哪儿,声音嘶哑又破碎,Bucky没有回答。


我去哪儿?


我本可以容忍黑暗。


 


………………


如果有人看到这里,别打脸……


我真的不是故意捅刀,也真的不是为虐而虐。我知道白首如新的用法不是这样,但我字面意义上解释一下,我对内战就是这样,每看一次就有不同感触,而semiquaver太太的设想像针扎一样触动了我,再加上哭完了一整场金刚狼,逼得我不得不写出来。


英雄迟暮,眼睁睁看着原本最是坚不可摧的人轰然或者缓缓倒下,或许很悲壮,但恰恰就是在这个时候,我们才能一窥真正英雄的模样,普通人老了还是普通人,英雄老了当然也还是英雄。


在我心目中,一直有这个观念,血清不关英雄事,盾牌无碍英雄志。


甚至血清的离开,其实恰恰成全了那个被掩住的小个子的回归。


全文都是队长视角,只有题目、开头和结尾是巴基的视角。因为无法想象巴基会是什么样的具体感受,所以只能也只敢点到为止,荒凉。


不管你们信不信,这把刀第一个捅死的是我自己…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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